现代职业教育体系的构建,必须建立在对职业教育的本质深入研究的基础之上。只有当这一研究具有跨界的视野之时,才可能于追问之中获得创新的突破。笔者以为,基于跨界研究的以下三个方面的追问,可为职业教育体系构建的理论支撑找到答案。
技能与技术是伴生的关系——关于技能教育与技术教育内涵的追问
职业教育涵盖的技能教育与技术教育是层次关系吗?破解这一问题的核心,是廓清职业教育内涵定位所涉及的技能与技术的关系。
技术从形态上来看,可以划分为实体性技术、规范性技术和过程性技术。实体性技术是一种空间形态的技术,包括物化的设备、工具等。在这里,技术是以技术工具和技术装置等物化实体的形式存在的。规范性技术是一种时间形态的技术,包括文本的工艺、规则等。在这里,技术是以技术文本(信息)和技术程序(工艺)等符号规范的形式存在的。过程性技术则是一种时空形态的技术,是关于人类目的性活动的方式或序列的技术,包括个体的经验、策略等。在这里,技术是以改变或控制周围环境的处置或方法等行动过程的形式存在的。
实体性技术和规范性技术是可以脱离个体而存在的技术,而过程性技术则是不能脱离个体而存在的技术。若将实体性技术与规范性技术归纳为“为某一目的共同协作组成的各种工具和规则体系”,那么可视其为基于“物”载体的技术,常被称为专门技术,更多地以“结果”形态存在;若将过程性技术归纳为“根据自然科学原理和生产实践经验而发展成的各种工艺操作方法”,那么可视其为基于“人”载体的技术,即应用专门技术的技术,更多地以“过程”形态存在。
一般来说,书面语言所说的技术,是指属于工程科学范畴下的工程技术,是技术研发和技术设计的技术,是结果性的技术;口头语言中所说的技术,是指职业科学概念下的职业性技术,即所谓人类行动技能的技术,是“在利用自然物质和自然力并考虑自然法则的情况下关于产品、装置和工艺的创造性的工作”,如从事某项活动的高超的技艺、技巧,更多地显现为过程性的技术。那么,这种基于“人”的过程形态的技术,即人所掌握的应用专门技术的技术,就是“技能”。正如1992年商务印书馆出版的《现代汉语词典》所解释的那样,技能是应用专门技术的能力。
由此引发的追问之一为技能与技术是什么关系?
技能是“人化”的技术,或称为“身体技术”,是使“物化”的技术为社会创造实在价值的基础,例如只有人运用其所具有的经验和策略,才能生产出手机并使其发挥作用,制造出宇宙飞船并使其腾飞上天;才能使财会事务得以处理,使酒店运营得以成功。换句话说,只有技能才能使形式存在的技术——设备、工具或规则、程序等,转换为真实存在的技术。
这就是说,技能通过应用——操作、制造、维修以至管理,开显了技术发明的构想、技术物的运行。技能与技术之间,是随动的、伴生的、互动的。所以,技能与技术不是层次的关系,技能是对技术的开显。这表明,技能作为人所掌握的技术,不是低级的技术,它有一个符合自身规律的层次递进发展的时空。
由此,要最快最好地获取技能——这一“主体在已有的知识经验基础上,经练习形成的执行某种任务的活动方式”,就需要通过教育手段去培养和开发,从而最大限度地挖掘人自身的潜能。经过教育,主体所具备的技能水平越高,就越能使那些“潜伏”于实体性技术和规范性技术之中的“潜在的技术”,变为“实在的技术”,从而为人类创造实在的价值。
从横向维度分析,技能作为应用技术的能力,还可以再分为两类:一是动作难度大的技能;二是知识含量高的技能。狭义地说,可将为掌握由于操作难度增大而呈现出更加复杂的技能的教育,称为技能教育,例如,从技术工人走向技师、高级技师的教育;可将为掌握由于知识思考增加而呈现出更加复杂的技能的教育,称为技术教育,例如,从技术工人走向技术员、技术师的教育。但若将此处所指的技术教育,界定为只是技术应用层次而非技术研发层次的技术教育的话,那么从广义上讲,笔者以为,这里所谓的技术教育依然属于技能教育的范畴。
基于此,通过所谓技能教育培养的以工作过程的“动作难度大”为特征的技能型人才,与通过所谓技术教育——另一种技能教育所培养的以工作过程的“知识含量高”为特征的技能型人才之间,也并非层次关系,只是同层次技能型人才中的不同“类型”,同样呈现随动、伴生和互动的关系。倘若把技术称为一种外在于人的客观力量,把技能看成一种内在于人的主观能力,那么,对技术物化的人工物系统的掌控与对技术外化的人类行动系统的习得都表明,职业教育涵盖了两种技能型人才的培养。
结论是,技术与技能的伴生与互动,使得因应技术的进步而同步提升的技能及技能教育,就不再是终结性的教育,而是一种有着遵循自身规律的递升发展时空的教育。所以,指向技师培养和指向技术员培养的职业教育——技能教育,都具有不同的教育层次。破解这一“理论禁区”,有利于建立衔接沟通的完整的职业教育体系。